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爭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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爭執

“你!”

陳織吟氣得連珍重芳姿也顧不得了,當即拔高了聲調:“你家窮得連支釵子都買不起,若不是梁王送了你衣裳首飾,只怕今日你在我們面前連頭都擡不起來!竟還有心氣兒顯擺炫耀!”

方如逸驚訝道:“陳姐姐為何如此生氣?梁王心疼我們方家才到京都,一應物什來不及置辦,想著早晚都是一家人,這才送了些東西來。

左右我是要嫁進梁王府的,衣裳首飾,早用一日,晚用一日,也沒什麽打緊。莫不是姐姐覺得王爺這般行止有些不妥當,想去梁王府做他的主?”

陳織吟臉色僵硬。

她的確嫉妒方如逸,這個窮鄉僻壤來的小丫頭,居然被京都中人人爭搶的梁王看上!

她愛慕梁王,可惜幾番獻殷情都沒有回應,今日又見這窮丫頭一通顯擺,這才氣得穩不住端莊樣,豈敢真的說梁王的嘴。

站在一旁的何齡雖然沒開口,但心中卻恨得牙癢。

她進京後不多久,梁王便主動同何家做起了生意,雖說都是在暗中聯絡,可平日裏相見,王爺對她從來都是含笑親和的。

原以為王爺心裏多少有自己,等將來生意做得密切了,王爺離不開何家,自然會娶她進門。可沒想到這方如逸一來,王爺竟求了賜婚的聖旨。

一番打算落了空,她怎能不恨!

見陳織吟轉身要走,何齡故意拉住她:“姐姐,方姑娘如今是待嫁的梁王妃,穿了梁王府的衣裳首飾,又算得了什麽呢?

剛才那些話,我們姐妹間說笑時閑扯一兩句也就罷了,可千萬別傳到王爺耳朵裏去才好,沒得叫王爺覺得,姐姐欺負了他未過門的王妃。”

陳織吟本想不同方如逸計較,但何齡的話仿佛潑在心頭的熱油,她那股子還沒熄滅的怒火,又躥起來。

“她方如逸自己到處顯擺招眼,難道我們就要由著她這麽沒規矩下去?!京都裏的世家女眷們,哪一個不是行止端方,言語守規,偏她如此張狂。我不過是想提醒她幾句,怎就算得上欺負!”

陳織吟瞪圓了眼,雙腿往前一邁,直逼到方如逸身前去,想再說她幾句,好讓她長長教訓。

就在這時,何齡忽地拉住她,焦急道:“姐姐可千萬不要動手啊!”

圍在一旁的世家女們,以為她真要對方如逸下手,登時喊起來,但又怕兩人纏打時傷著自己,忙往後退了好幾步。

陳織吟不知何齡為何突然來這麽一句,頓住腳步甩開她:“我沒想……”

“姐妹們這是怎麽了?”

這聲音字字含笑,卻又帶了絲威嚴。

眾人回頭一看,來人是今日主持花宴的王家大娘子,顧苑。

她穿了身竹月青的百褶如意裙,一派當家主母的穩重模樣,臉上卻是笑意滿盈,那對高高挑起的雙燕眉,頗似她爽利熱情的性子。

何齡當即松了手,奔到她面前,神色慌張地一福:“顧娘子,陳姐姐要對梁王妃動手,我正勸呢!”

顧苑掃她一眼,目光落在陳織吟臉上,口中笑道:“陳家妹妹,今日王家辦的是個賞花觀景的宴,妹妹莫不是在家練慣了拳腳,想在席面開始前演練一番?”

陳織吟臉上青白一陣:“顧娘子誤會了,我不過是想教教方姑娘京都女眷的規矩,別得了些衣衫首飾,就四處顯擺。”

顧苑挽了她的手:“陳妹妹這就多慮了,方妹妹自有父兄。我之前在娘家的花宴上見過她一回,她行止規矩,並不曾有什麽出格的言語。她前幾日得了聖上賜婚,心裏高興,同姐妹們說笑兩句,有何不可?我們做姐姐的,要為她歡喜才是。”

陳織吟的臉色難看得很,可這位顧娘子是她不能得罪的,權衡再三,只得點了頭,別別扭扭地同方如逸道:“方姑娘,恭喜你得嫁高門。”

“姐姐的好意我怎會不知。”

方如逸仿佛沒有瞧見剛才陳織吟的發怒,柔和一笑,上前主動拉住她的手。

“我是從漠北來的,京都的規矩一概不知,若不是今日姐姐一番教導,只怕將來我不曉得要鬧出什麽禍事來。”

她環顧四周,對圍在一旁的世家女們行了個禮:“若我有什麽不對之處,還望各位姐姐妹妹多多包涵指點。”

她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,片刻之間,竟將方才差點鬧大的爭執按了下去。

顧苑眼中閃過一絲讚賞。

今日這花宴,本是為了讓京中女眷相看郎君才設的,若郎君沒看成,姑娘們反倒鬧了起來,傳出去,豈不是叫滿京貴胄世家,看自己這個顧娘子的笑話?

眼下方如逸忍了氣,全了顧、王、陳三家的臉面,這般心胸開闊的格局,豈是小門小戶的人家能教出來的?

顧苑上前道:“方家妹妹初到京都,對此處的習俗不大熟悉也是有的,哪裏就算得上什麽對錯了。”

見顧娘子發了話,眾位女眷們也不好再說什麽,口中忙嬉笑起來,“姐姐妹妹”地喊著,圍著方如逸說這說那。

何齡站在一旁,提著嘴角陪笑,手中的帕子卻被她扯得脫了絲。

不多時,一名小侍女從院外進來,快步走到顧苑身邊,附耳說了句什麽。

顧苑點了點頭,對眾人笑道:“姐妹們,我這後院的桃花開到了今歲末季,不如我們一同去賞一賞?”

女眷們點頭應是,心裏暗暗激動。

她們今日過來,是為了相看郎君,前院中沒有一個男子,定然都在後院聚著。

眾人正要跟著顧苑離開,卻聽方如逸道:“顧娘子,真是不巧,我有個見了桃粉便要喉頭發緊,呼吸不暢的癥狀。貴府的桃花美如斯,可惜我卻沒那福份觀賞,恕我不能一同前往了。”

顧苑忙道:“無妨無妨,妹妹便在此處暫歇,若要吃茶更衣,只管喚下人來服侍,千萬別見外。”

說罷,她轉身對立在一旁的侍女道:“快把方姑娘席面上的桃花蜜撤下去!”

方如逸道了謝,顧苑領著眾人往後院去。

姑娘們轉出前院,何齡故意慢行幾步,落在了最後,從發間摘下翡翠金釵,交給杜梅,對她耳語道:

“塗些桃花蜜在這釵子上,用你藥囊裏的藥材擦一下,別叫人聞出桃花蜜的香味來,再把它送給方如逸,就說我方才沒能攔住陳織吟,給她賠罪。”

杜梅的臉色僵硬,握著金釵搖了搖頭:“姑娘,這是在王家,我,我不敢……”

何齡瞪她一眼,目光兇狠:“有什麽不敢的!別當著下人的面給,把她叫出去,尋個僻靜的地方。”

“我,我怕會壞了姑娘的事……這麽多女眷都在……”

何齡眉眼一橫:“女眷都去觀花了,誰會在意她方如逸去了哪?你若不做,可知會有什麽下場?”

杜梅咬著唇不敢作聲,低了頭,轉身去了。

走在前頭的一位世家女回身,見何齡落下眾人好幾步,站在那裏沖她招手。

何齡快步上前,端出些歉意:“我那侍女說什麽身子不佳,走不動道,我便讓她回前院坐坐,倒讓姐姐等我了。”

那世家女不甚在意,挽著她跟上顧苑她們,不多時便進了後院的桃園。

何齡心不在焉地賞了會花,腦中一直想著方如逸眼下是否拿到了那金釵。

一點點桃花蜜自然要不了她的命,可一想到方如逸家去後,多半會把這釵子同其他的頭面放在一處,那些頭面沾了桃花蜜的香,每當她取出飾物來戴,定會喉頭鎖緊,呼吸困難。

何齡眼底閃過一絲暢快。

方如逸,怪只怪你今日太過招搖。

原本準備等你過了門,再想法子對付你,誰知你這般沈不住氣,前腳接了賜婚的旨,後腳就把這事到處宣揚。

若不是因為你父兄手握漠北兵權,王爺豈是你這個窮酸女能攀上的!

她越想越得意,陪著眾人在園子裏隨意走了走。

半個時辰後,顧苑招呼女眷們回前院。

估摸著杜梅這會已經把金釵送了出去,何齡心中暗喜,腳下的步子也輕快起來。

王家的宅子頗大,從後院到前院,須得走上一盞茶的功夫,一行人說說笑笑,在宅中穿廊過巷。

眼看就要回到前院,不遠處的墻根下隱隱約約傳來人聲。

“……這釵子上的桃花香我一聞便知,就算你用上七八種藥材的味道掩飾,也瞞不過我……”

“啪!”

似乎有什麽摔在了地上。

“方姑娘這是做什麽!我家姑娘覺得她方才沒能攔住陳姑娘,好心好意送你釵子,要給你賠罪。可你倒好,非說這釵子上有什麽桃花香,無端端地汙蔑我家姑娘,還把它扔在地上!就你這低劣的品行,也想攀梁王的高枝?呸!”

“你,你說什麽!”

“怎麽,敢做不敢認了?呵!滿京都誰不知你沒見識?梁王的性情、才學、品貌都是一等一的,只有我家姑娘這般女子才配得上!你無才無德,不過是仗著聖上賜婚,否則王爺哪裏瞧得上你!”

女眷們腳步一頓,暗中竊喜。

今日這出同方如逸有關的鬧劇,居然還沒唱完。

只有何齡後背僵硬,她怎麽也沒想到,杜梅辦事竟如此不頂用,都半個多時辰了,不僅沒將釵子送出去,居然還讓回來的女眷們撞了個正著。

顧苑臉上的笑意一沈,給侍女寶兒使了個眼色。

寶兒登時飛奔過去,轉過墻角,片刻就將出聲的兩人帶了出來。

方如逸抽抽嗒嗒地走在前面,跟在她身後的女子做個侍女打扮,握著支金釵,怒氣沖沖。

眼看二人到了跟前,陳織吟指著那侍女疑惑道:“這不是何姑娘的侍女麽?怎會在此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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